有跑友问我：“怎么见你经常在芝加哥跑步？”
我心里一笑，“确实，变化总是比计划来得快。”如今一脚踏在密歇根湖畔，一脚踩在曼哈顿通勤圈的生活，的确有点特别。
这一切源于LD换了工作，从新泽西搬到了芝加哥北郊。短短两年，我的生活从“空巢期”（两个人）进入了“异地期”（一个人）。现在，我在Highland Park和Warren之间往返切换——三分之一的时间生活在芝加哥北郊绿意盎然的小镇，三分之二的时间回到新泽西丘陵中的老家。双城切换的节奏，从最初的新鲜和匆忙，慢慢变得从容、享受，悄然编织进生活的纹理。
芝加哥篇：生活的慢板
Highland Park 是个像水彩画一样的地方，安静、绿意盎然、临近密歇根湖，夏天尤其美好。站在湖畔望着无边无际的湖面泛着银光，时间仿佛都慢了半拍。我们在城中心租了一套公寓，楼下几步路就是超市，忘了买盐都能临时跑下楼补货。咖啡厅、餐馆、公园一应俱全，是跑步和散步的好地方。
公寓邻居大多是老年人，悠闲而友善。与东部的忙碌精明相比，中部的人更踏实、更容易满足。连口音都不一样，常常需要对方重复一遍我才能听明白。这里的生活节奏、人与人的交流方式，都让我觉得像度假一般。
最早知道Highland Park，是因为NBA巨星Michael Jordan。他在这里有一套占地7.39英亩的豪宅，拥有9个房间、16个卫生间、一个NBA标准的篮球馆和一座游泳池。豪宅虽华丽，如今却有些荒凉，像是在等待新的故事开始。
几年前疫情期间，我们把大女儿送到伊利诺伊州的Evanston上大学。秋季学期是远程，冬季学期，她坚持去学校。我们定了当天往返的行程，把她送进那栋空荡荡的宿舍楼——整整一层楼居然只有她一个人。那是一个阴冷的下午，帮她安置好告别时，看着她孤单而坚定的身影，我在拥抱后转身的刹那，泪水哗哗地流了下来。没想到这段情绪后来成了小女儿的“经典梗”——当她被送去纽约读书时，故意调侃我：“为什么送姐姐你哭了，送我就没有？”我知道她是在明知故问。相较于姐姐的孤身一人和离家千里，她不仅在家边上学，而且还有早就认识的室友。但我也明白，那一刻的泪水，是一种放手的疼惜，也是一种成长的告别。
如今LD工作就在Evanston北边的Highland Park，仿佛绕了一圈，又把我们带回了Evanston附近。
随着生活逐渐安定，我开始期待一种真正的“慢生活”：在Ravinia音乐节的草地上铺上毯子，带瓶红酒听交响乐团奏响黄昏；搭乘观光火车去丹佛赏自然奇观；周末坐在街道边的露天咖啡桌前，享受不同风味的早餐；或是探访朋友、找到网球搭子、加入当地跑团，把公寓游泳池用起来，把游泳技术实质性地提高。
当然，也有些小混乱：两边厨房的米常常记错地方；衣物、日用品两地都备了一份；来回航班的行李箱常常装着冰箱里没来得及吃的菜。
新泽西篇：成长的快板
Warren，也被译作“卧龙”，象征睿智与干练。这里没有大城市的喧嚣，却被夹在曼哈顿引力圈和新泽西丘陵之间，散发着一种紧绷的力量感。
不到两年前，我们从Basking Ridge搬来Warren。小女儿高中刚毕业，我就迅速在一个月内完成了卖房买房的流程——从拥有室外发电机、露台、步出式地下室的独栋屋，搬进了新建的Townhouse。
独栋房虽有空间和自由，却带来无尽的维护烦恼：树叶堵了屋顶排水沟、露台油漆剥落、地基裂缝、锅炉故障、水漫地下室、剪草铲雪、甚至每月都要“空跑”的发电机……这一切都违背了我对“简单生活”的追求。
Townhouse是为减负而生。新建带来的轻松感，让我能真正享受生活的内容，而不是为生活本身疲于奔命。
新泽西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家。1993年来美后，除了早期读书阶段、2008-2015在北京工作生活，从1999年开始，新泽西始终是生活的重心。博士期间在曼哈顿几乎两点一线，甚至连中央公园都没去过，但后来却大老远从新泽西进城，一家四口在里面骑车游玩，我还多次在公园里参加5英里、4英里的比赛。空巢之后，我们也常常进城约着女儿一起看百老汇演出，品尝新开的中餐馆，生活的半径虽远却更丰盈。
博士毕业后在新泽西住、曼哈顿上班，单程100分钟的通勤是家常便饭。
2005年和自己的老板一起创业，公司设在新泽西，虽然工作强度加大，但省掉了每天三个多小时的通勤时间，生活质量反而提升；2008年回到北京创立外包处，2015年因女儿读书回到新泽西；公司业务起起伏伏，一年多前与合作多年的美国合伙人正式分道扬镳，算是创业失败，忙了个寂寞，也算阶段性谢幕。
现在虽还有些业务往来，但基本处于半退休状态。也是时候认真规划自己的退休生活了。
双城交响：不止于选择
很多人问我，如果要定居，会选哪一个城市？
我也曾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。但现在我明白：正是这来回之间的动荡与平衡，才构成了我完整的人生。就像一首交替的双主题变奏曲，时而宁静，时而激昂。
Highland Park，是慢生活的舞台；Warren，是成长的背景。每一次在机场的登机口，每一次站在不同的厨房翻找调味料，我都提醒自己：拥有切换的能力，就是一种自由。
双城，不是分裂，而是丰富。对我而言，这是一种“成为”的生活方式——不再执着于某一个家的坐标，而是把生活过成一场流动的体验。
